和雜志上的那種優雅不太一樣,這是個爽直的女人,用自己當年的糗事不停地說著脫口秀。我知道只有當內心強大到一定程度,才會拿自己開涮。看著她自己開心地笑著,軒尼詩夏桐的夏工在我旁邊嘆道,看看陳芳這莊主當的,真是樂在其中。可是,誰知道這快樂的背后又有多少旁人所不知道的艱難呢?
因為度過了,所以坦然了。
見到陳芳的時候,她已經兩頰緋紅了,我看到一旁的小桌上整整齊齊開了一排葡萄酒,很多都是裸瓶,上面用黃色記號筆標著葡萄種類和酒名。她穿著休閑、只著半袖,腳上踏的運動鞋讓我想起這位中國酒圈赫赫有名的少莊主是很喜歡長跑的。
我經常看到她在自己的微博上曬出一天所跑的里程數,記得那時自己還在波爾多,微博才剛剛開始火,就和現在的微信一樣。
接過她遞來的一杯Cloudy Bay Sauvignon Blanc,在旋轉的酒液中,探鼻、深吸,就像聞到了新西蘭北部Marlborough的涼爽海風,入口微辛。
“今天請大家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寧夏的同行交流交流,我們雖然帶了很多酒,不過可不是來踢館的哦。”臉上帶著俏皮的笑,端著杯子一一將眾人引入坐席。
剛剛入席的大家有些拘謹,整個圓桌上的朋友基本都是各家酒企的技術負責人,并不太善于插科打諢。我坐在她邊上,看著她把自己的一口普通話說得并不普通。傳奇般的經歷在她自己的調侃下變得頗為有趣,眾人被玫瑰般綻放的熱情感染著,氣氛漸漸活絡起來。
其實我對Judy是非常感謝的,也許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去年的勃艮第中國酒會是她第一個答應寄送酒樣我們,這給了我很大的信心,不然也許那個項目一開始就擱淺了。是的,她并不記得了,而是微笑著幫我倒上怡園去年的霞多麗和黑皮諾。
我說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們的黑皮諾,她撅了撅嘴,說這個不賣,因為她不滿意。
她說自己的團隊都是奇葩,每個人都固執地想要實現自己的想法。她有兩個釀酒師,澳洲籍的和馬來西亞籍的,他們負責著怡園酒莊的整個技術環節。馬來西亞釀酒師的個子比較瘦小,卻偏偏最喜歡美國酒,喜歡那種大框架的肌肉感,做出的酒也得是壯壯的。她們酒莊內部把他釀的酒叫做馬拉紅。Judy自己雖然表示對馬拉紅的肌肉感不以為然,但是偏偏半島酒店集團定了全部的馬拉紅。
“你說你能說什么?”談起這件事,她自己也無奈地撇了撇嘴。
我說你當初從高盛出來是自己要出來還是父親請你回去幫忙的。
她說自己在高盛之前就已經為酒莊服務了,不過是兼職。她之前從來不知道父親是做什么的,問爸爸,爸爸總是說做生意的。突然有一天,她爸爸要她去一個叫山西的地方,于是她提著行李,下了飛機。她說自己簡直不敢想象父親在這樣一片地方有什么樣的產業,直到她來到太古縣任村鄉一個叫東賈村的地方。陳芳很熟練地講出這個讓所有人都無比陌生的名字。
“你知道么,這都不算什么,當我第一次看到村里的蹲坑時我簡直崩潰了。”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她苦笑起來,“拜托,我可是從香港的中環置地廣場到東賈村的誒!”
她說直到后來,自己才慢慢理解了父親要在這里投資的原因。當初父親下南洋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五塊錢,真正的白手起家、靠自己打拼才有了今天的財富。
“但是那些生意沒有根,而他想要一個可以傳承的東西,所以,他選擇了葡萄酒,在山西太古這樣一個偏遠的地方投資建起了怡園,因為這里,是他的根。”
她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每個人桌上已經碼上了4個杯子,分別裝著不同的葡萄酒。一杯怡園莊主珍藏2010、一杯怡園赤霞珠2012、一杯立蘭赤霞珠2012、一杯拉圖1994。端著酒,帶著微醺,她說自己并不是什么挑事兒的人,她只是喜歡拿著自己的酒和別人戰斗,不喜歡就倒掉,直到最后剩的那一杯,就是你喜歡的。
這是她的刺,很硬。
她驕傲地向在場的每位朋友展示自己漂亮的中德混血女兒。
“看見這杯酒了嗎?”她指了指裸瓶的怡園赤霞珠2012,“你猜我會賣多少錢?”
我搖了搖頭。
“90塊!我要讓它即使在進口葡萄酒面前都有絕佳的性價比!”
我聽著這股豪情沉默著。
“明年香港的Vinexpo你們會來嗎?”她突然問道。
“會,本來就有這個計劃。”我肯定答道。
“你知道么,其實每次在外面做展都挺怪的。別的展廳都是什么法國廳,美國廳,澳洲廳什么的,可就是沒有中國廳,哎!”她抬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是政協委員,每次都積極地準備提案,雖然基本沒用,可是每次她都會鄭重地將提案拿出來討論。
她就是那樣的人,別人不讓她說,她也會說。
這是她的刺,很硬。
“那就Vinexpo見,到時候你們都來,他們弄他們的,我們在我家弄個中國Party!”
在西北冬夜的嚴寒下,這句話讓人心里暖暖的。
望著前方的路,我邁著堅定的腳步。